齐白石是一个传奇 |
时间:2016-08-03 11:03:43 来源:www.qibaishichuanren.com |
齐白石一生充满了传奇。从木匠到大师,足足可以让人百般解读了。 在中国,没有哪一位画家比齐白石更有知名度。他的艺术自是高妙的,可是和他一样高的画家却没有他的知名度。老爷子究竟有何道行能够如此登峰造极?画的水平高,人脉好,接地气,故事多,活的长,生逢其时,背景了不得等等,这些都有,总之天时地利人和,样样占尽。不过,那是齐白石可以称“翁”时才有的,是自己一点点挣得的,不是一开始就顺风顺水、伸手既得。 前面一段平凡中的不平凡,比如雕花木匠时期的“芝木匠”且不说,“五出五归”奔波劳顿也不说,单说齐白石初来京城,受尽排挤,就在快揭不开锅时,机遇眷顾了这位倔强的北漂。他也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陈师曾。陈师曾当时是京城画坛的领袖人物,学养厚,人脉广,他不仅给齐指明了方向,而且帮助齐在日本办展览并大获成功。从此,齐白石开始了新的生活,艺术也翻开了新的一页。 齐白石成为传奇,对于他个人而言,是自性得到淋漓发挥的结果。自性发挥不用费大气力,不像有的人一辈子拧巴着,本性被压制被扭曲,无从发挥无处发挥。齐白石以农民身份入画家列,开始受白眼,后来反倒成了他的优势。新中国的文艺政策:为人民服务,为工农兵大众服务;百家争鸣,百花齐放,最适合齐白石,所以说齐白石沾了“二为”和“双百”的光。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,出身农民有好处,他又是毛泽东的老乡(后来被解读为最大的背景),齐白石最有资格统领美术界,也最有机会被宣传推广。后来他被推为美术家协会主席,成为世界文化名人,成为人民艺术家,乃情理中事。 一个人想改变自己小时候和年轻时养成的习性很难。齐白石也是,一生农民本色。在一个农业文明社会,这有可能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。中国绘画之最大宗——文人画,恰是农耕文明、诗书文化的产物。齐白石站到了中国文人画这个最大的文化主线上,同时,他以农民的淳朴天性赋予文人画形式以新的生命力,率真,拙朴,有现代感。齐白石不落旧蹊,却也不像其他人另辟蹊径,齐的选择既聪明也费劲,聪明处是占了一个“大”字和主流;费劲的是走这条路的人多,传统深厚,闯出来不容易。他早期作品学八大山人,冷逸,不好卖,转而学习吴昌硕。缶庐雄浑大气有点野,趣味性不够。比起吴画的浑厚粗狂,白石画显得拙朴而清新,受众面更广大。工与写、平与奇的极端结合,很有可读性。 白石老人终究是语言大师。他懂语言,书法用笔使得线条与宣纸之间有呼吸感,进进出出,深深浅浅,墨的浓淡干湿布局也是,大小疏密,聚散离合,很有节奏,点画间很是自然圆融,活脱灵透,真是笔笔皆美。老爷子笔墨当然好,不得了,色彩也好,别人上色容易俗,可是白石老用色浓艳而不俗,关键在他的色墨关系处理的好,而且和造型统一起来了,齐画之形夸张变异,变得主观而有趣,色随之明快,整体生发出力量,可谓天趣横生。抛开具体物象,抽象意味蕴含其中,有构成,却也随意,很是现代。他从传统中走出,不守传统样式,在传统这棵大树上生出一个有现代感的新枝,实为最大的创造。 齐白石恰恰以农民的天然趣味闯出一条自己的道路(单纯的文人画家往往做不到)。花鸟画家必以彰显趣味为己任,明清之后绘画转向求趣味求自由,花鸟画尤其如此。齐白石之后,更是变本加厉。时至今日,还没有一个画家比齐白石有趣而大气。齐画笔酣墨饱,大气之一端也。趣味弄不好就成了小趣味。关良的人物,陈子庄的花鸟、山水都是以趣味胜。关公有趣也不小气,但是偏于拙趣,别致。子庄先生的画妙趣横生。可是两人皆没有白石老画的厚与大气。其他画家多数沦为小趣味甚至小气。齐画又质朴又清新,独树一帜,本身占据一个高点,加上画外的东西,齐白石获至尊地位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了。 齐白石确实是一个有趣味的人,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,与他的出身和经历以及社会背景有关。既老道,又天真,既孤傲,又世俗。他的一幅润格告白书如今成了传颂的帖子:“卖画不论交情,君子有耻,请照润格出钱”。一个爱财爱钱的农民画家,活灵活现,不掩饰本色,活了一个大自在。白石翁也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人。有诗文为证:“余宁可饿死京华……”,“人欲骂之,余勿听也;人欲誉之,余勿喜也”。倔强不服输却也不认死理,该低头时就低头,他曾写过这样一首诗:“青藤雪个远凡胎,老缶衰年别有才。我欲九泉为走狗,三家门下转轮来”,他也常用“三百石印富翁”题款,从中看得出他的识见、眼力、胆魄和胸襟,令人刮目。齐的现实还表现在他画眼前所见能见之物,不画幻想之作。取材于现实,画法也通俗易懂,童心天趣,小孩子老干部学画画也是从齐画入手,可见传播力之大。 在中国画历史上,齐白石堪称全才,诗书画印四绝。齐能诗,书工篆隶,行书古拙而洒脱,篆刻自家面貌鲜明,与书画同气息。画,花鸟、虫鱼、山水、人物,无所不能。尤其以花鸟最佳,花鸟画便当处是构图灵活,这一点比人物和山水有优势,可是一旦不是自然意象而代之以几何或直线造型,则顿然失去花鸟画的生机,变成了死画。英国艺术理论家苏立文曾惊叹中国花鸟画的活气。苏立文说的是花鸟被画活了,其实更隐秘的一点是书法用笔的灵活点画令画面生机无限。现代花鸟画成就最大,达到巅峰,齐白石便是那峰尖。以花鸟比,齐白石的画在精神性上不及清代的八大山人。与同时代人,比如与黄宾虹和林风眠比较,也不及后两者来的深刻,可是八大山人、黄宾虹和林风眠都没有齐白石知名度大,一个重要因素是齐最全面。 齐白石天分极高,一生也勤劳节俭,有自刻闲章“不教一日闲过”为证。想勤劳容易,做到不容易,要有好身体,头脑还要好。齐白石一生娶了几房太太,可见他阳气十足。有天赋,路子也需一步步走。从早期到中期直到晚年,越往后,白石老越发自信。从他的书画之风神看,是这样,真正达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大境界。现在发生在白石老人周遭的一切都被传为美谈,总之,齐白石身上全是宝。 这里面多多少少有迷信在,比如,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这句被一引再引的话,其实黄宾虹也说过写过类似的,而且还有更早的,可是最后还是齐老的出镜率最高。中国人好这样,不求甚解,人云亦云,追风。 再比如,齐白石画的树叶叶脉,还有蜻蜓的翅膀之透明质感,堪比照片的细微,很多观者认为鬼斧神工,是最大的看点——这样的解读还是停留在初级层面:像,逼真。欺骗性强,遮蔽了更本质的东西,难免是一种误导。坊间曾传出,齐白石的草虫是别人画的,他那把年纪眼睛不行了云云。这些不能全信,也不能不存疑,早期作品肯定是自己的,晚年有人代笔也不是没有可能。 齐白石六十岁之后开始做大,衰年变法很成功,单不说现在的天价引发惊呼,日本展览成功后确实洛阳纸贵,一纸难求。齐白石名气一大,玩起跨界,梅兰芳、新凤霞等名流也拜师学艺、助威造势。中国画界那就不用说了,追随者众多,自诩他的学生的,更是大有人在,可是真没有出什么大画家(李可染属于挂靠)。齐白石的后人画的像他,一个都没有画出来。还是老爷子有预见:学我者生,似我者死——这是艺术的通则。 看白石翁展览是最多的了,每次看完都想做门下走狗,也想写点文字。可是,因为有关他的文字实在太多,写出点新意不容易,便凑个热闹。 2016年夏于白石山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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